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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亭与水之德(唐明泊)

发布日期:2011/10/17 14:37:54  阅读:3063  【字体:
 
 
 
 
    子上亭,是建湖赫赫有名的双湖公园中东湖的一个双顶小亭。不过,这名字是小可所臆取,并未经过官定与众议。
 
    所谓子上,明显是借用《论语》中所记载的那位有名的人物在那件有名的事件中说的那句有名的话。其记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的是孔老夫子有一天面对着大河,感叹不已,说:“岁月流逝就象这大河的流水啊,日夜不停!”孔子的话一般都不会讲得很明白很到位,那样是不符合他老人家“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之原则,也就是说他的“指示”会给接受者留下许多联想与深化的空间。这“逝者如斯夫”也是一样,因为《论语》中并没有记下孔子临川感慨的背景,于是有人说孔子感叹的实际是自己推行仁政的理想,象东逝之水再也无法挽回了;也有人说孔子是希望自己学生要象流水一样冲破一切阻拦奔向目标。不过,更多的人还是相信了郑玄在《论语注》中的解释,孔子是在感叹时间一去不复返,蛮象后世常说的:“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管怎么理解,这反正是一件非常有名的话,后世引用者不计其数,小可印象中最深刻的自然是毛主席在《沁园春·长沙》中的引用,那无疑是激励自己只争朝夕决不要虚度时光的。我以双湖此亭名“子上亭”,不只是傍上了中国文化中最大的名人大款,还可以让人们登临之时多了不少思古之悠情。呵呵,说这么多,真的不是要抖自己那几乎是空空如也之“书袋”,实在是传达自己给这亭子拟名为“子上亭”的一种得意。得意而忘形,几乎是人之常态,小可岂会免俗?
 
    可是这种得意未久,我便觉得此名用在这里似乎出了洋相。问题在哪里?孔子登临大河边,那是一幅什么景象?河水奔流而下,激起冲天的浪花,自然会让这位伟大的哲人感叹时间的飞逝与生命的短暂。只是如果孔子站在这“子上亭”上,他看到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又怎么会有如此悟道之叹呢?悟道与居所究竟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恐怕这也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想当年若不是在那四季常青的毕钵罗树也就是后世所称之菩提树之下,佛祖又如何能跳出人的生死觉悟出人生之大道呢?就是那牛顿,若不是那天正好休息在苹果树下,又如何悟出万有引力?这样,从小可来看,悟道与居所之关系实在非同一般呢。
 
    说起来真是很有些沮丧。不过这时忽然想到《孟子》中曾说过“孔子亟称于水”。“亟称”,一般认为是多次称道、反复称赞的意思,总不会孔子每次都是说的“逝者如斯夫”吧。翻到《孟子·离娄下》,哈哈,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孔子对水之称道真的不一般呢。《孟子》里这段文章写道: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孟子曰:“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这是说孔子赞美的水则指的那有源头有泉眼的大川大河,源源不断,通达四海,而不是那七八月的暴雨来得快去得快。自然孟子是告诉这位徐子要重视心性,这是君子根本的修养,而不能“声闻过情”贪图虚名。你看,这可是孔子对“水”的又一番感慨啊。
 
    孔子临水实在只能是兴叹而已,并看不出多少对水的赞美,《孟子》所载的这次所谓赞美也只是孟子的阐述。不过在《论语·雍也篇》中,孔子倒是在赞美“水”。他说:“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知(智)者动,仁者静。知(智)者乐,仁者寿。”在我今天的理解,何以称“知者乐水”,是因为流水不断变化;何以称“仁者乐山”,是因为大山坚守不变。既赞美创新,又赞美坚守如一,这正是孔子要我们彻悟的人生态度。这样看来,孔子所谓“知者乐水”中的水更多的还是指的是大川大河,并非更广泛意义的水。
 
    当然,我们知道对水更多赞美的是老子。老子的《道德经》第八章这样写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①大意是说,最高尚的道德就象水那样,它相助万物而不与争利,不论有多大的功劳也情愿居于众人都不愿意的底层。所以真正得道之人,应该是其居处于卑下之地,内心象深渊一样深沉,所交之友都是真心仁爱,言语守信,为政定邦,诸事能为,行动合乎时宜。只有象水那样不与争利,那样就不会有什么过失。有一部小说中直接就把这变成了老子对孔子的教诲,也就是说孔子所以亟称于水,是秉承了老子的衣钵。老子是孔子的老师这几乎是定论。老子的水并不是专指的河流大川,而是泛指的水。那么,孔子论水之德,这其中继承中老子的内涵。这样来看,《荀子》和《韩诗外传》中的两段记载倒更比《孟子》中的记载更贴近孔子的内心。
 
    这两段记载当是同源,但具体表述又颇有不同,我们还是一段一段地看吧。先看《荀子·宥坐》中的记载。说是有一天孔子在游历途中见到一条东流的大河,便在河边静观深思起来。他的学生子贡便问他是何道理。孔子回答说:“夫水,遍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义;其洸洸乎不淈尽,似道;若有决行之,其应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绰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鲜絜,似善化;其万折也必东,似志。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韩诗外传》中的那段所记与此大同小异。其记云,子贡问曰:“君子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曰:“夫水者,启子比德焉。遍予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其流卑下,句倨皆循其理,似义;浅者流行,深者不测,似智;其赴百仞之谷不疑,似勇;绵弱而微达,似察;受恶不让,似包蒙;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其万折必东,似意。是以君子见大水必观焉尔也。”此段从文字上是可以比勘《荀子》的,比如“绰约微达似察”有多种解释,然而皆牵强,而《韩诗外传》中记为“绵弱而微达似察”,其意则颇为豁然。孔子赞美水德这段话的大意是,水滋润万物而无私,这便是高尚的道德;所到之处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这便是仁爱之心;由高处向低处流,舒缓湍急皆循其理,这便是守义;奔腾向前,冲过千山万壑,这便是勇决;表面柔弱却无所不知,这便是明察;受到指责并不解释埋怨,这便是大度包容;不洁之物入于水,便洗涤一新,这便是以善化民;校量万物坚持公平,这便是正直;满则止而不贪,这便是处事知足有尺度;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与障碍,也决不改变自己的志向,这便是意志坚韧。在孔子看来,这些都是君子所应该具备的各种美德,这便是老子所说的“几于道”啊。
 
    其实,这两段记载大约还是源于《孟子·尽心上》,或者说是与之有着某种联系。《尽心上》中记云,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这里并不是说孔子观于海,而是把日月之明与水之德相提并论,以此来作为君子之志的形象化展示。日月之光,只要有一点点缝隙都会透进去,而水总是会填满沟壑后才会继续向前,而君子如果是有志于行大道,那么也必须是从一件件小事做起,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否则是无法实现远大理想的。
 
    这些几乎可以肯定是后人借孔子之口对水之德的赞美中,其实正是孔子赞美水智之所在。智者乐水,这水并不一定专指河流吧。这么来看,让孔子登临“子上亭”一乐,估计不会影响他老人家智者形象吧。愿我们常常登临子上亭,君子一回,从水中去悟些道,悟些人生的哲理,不至于在这铜臭过重、私欲横溢的空气中湮灭自己的良知与智慧。
 
    ①此句“故几于道”一般标点属上,余以为属下似乎更通畅些。
 
 
 
 
作者:佚名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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