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落

 

雨水溅在石头上。恰巧我从旁边经过

水花赖在我的鞋面不走了

我本居无定所，它误乘我的贼船

以为，它有了着落

 

一场雨水会救活一地粮食

我的脚步有了着落，日子就有了着落。

这些年，大路朝天

两边有草，草的两边有土地

我携带一场雨，走在草地与庄稼之间

走在鞋子与尘埃之间

 

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有着落

当你越走越远，走到一个人

说着两个人的故事。我宁可

在一场大雨中，躲进丝瓜棚架下

安顿好两滴水的着落

 

 

一个人顺着河边走

 

心爱的人被解冻的冰凌冲走了。

准确地说，一条河消化不了我的悲凉

顺流而下。一条苏醒的蛇引路

熟悉和不熟悉的事物

一次次将我绊倒

 

一个人顺着河边走。

我并不在意水的浑浊会放弃什么

也不在意水的暗示是深是浅

比如靠左一点，我将看不清水底

究竟是红鲢还是石子

 

一个下午，我有些跟不上蛇的爬行

草丛中跌跌撞撞，再一次退寻

我已将下游抛在身后。虽不是情愿

但我仍然要模仿一下水流，看是不是

有一条退路

 

 

一杯凉茶

 

一如你远去的沉默。

叶片收敛帆影

紧锁于水面之上

茶杯

冻结幽深的洞穴

 

我害怕探究季节的温度

如你突然从北方半路折回捧来雪流

那时我将摇动双桨

一支洞内

一支洞外

 

 

茶馆听书

 

我是一个把听觉看得十分重要的人

因而在午后的水中耽搁过久

 

……开水注入三遍

说书人的瓜皮帽

在茶杯里打着水漂

我看见隋炀帝顺运河南下……

那么多的故事被程咬金三板斧劈开

鲜血汇聚。蜿蜒

汩汩荡漾

 

当我伸长耳朵

努力捞取一枚生僻古汉字时

船，已离岸千年

 

 

香云纱

 

    香云纱。因穿在身上沙沙作响，也叫响云纱。十五世纪开始在广东顺德完全依靠手工制作。因现代化设备无法生产，此绝技已逐渐失传。

——题记

 

 

有一种舞蹈被封杀了

舞伴，是一黑衣男孩

烈性的舞

软性的舞

舞至今天，女孩的蝶衣

旧褂子一样钉在了墙上

褶巴巴

折射多少与柔软相关的故事

……蚕丝铺于草地上

挖来黑泥均匀涂抹

先是阳光曝晒

然后放入河中漂洗

再然后涂抹黑泥

又在阳光下曝晒……

三洗，九蒸，十八晾

白云变红，红云变黑

黑夜的天空下一场黑雪

就在昨天。丝绸之路的火焰

灼烧英雄与大鸟的黑色羽毛

马帮。驼队。征尘

“熄灭也是一道光”

六百年的灰烬。

即使瞬息挥霍

谁又会，顺手儿抽出丝绦

舞动

另一朵响云

 

转自《塘河》试刊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