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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要塞起义始末(连载十一)(唐秉煜)

发布日期:2014/7/1 8:24:43  阅读:2699  【字体:
 

 

 

“礼炮”鸣  活捉司令迎亲人

 

当我知道戴戎光已上黄山时,说明他已知道我军快要过江了,他是亲来指挥督战的,便加快步伐走进总台掩蔽部,这里有一个房间已作为戴戎光的指挥所了。走过掩蔽部的过道,只见李干握着枪警惕地站在门口。他看见我后,连忙走过来,拉着我向外走,在露天炮台工事旁告诉我说:“好像我军已经开始渡江了”。我问他:“看到信号没有?”他说:“还没有看到。”说完我就走进戴戎光的指挥所。戴见到我打了声招呼:“你来了。”我应付了几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把唐秉琳事先选好的警卫班集中起来,布置在戴的指挥所周围,我和李干同志分别在里外监视戴戎光和他的警卫人员,封锁了掩蔽部的进出口。

 

421零时后不久,我军在江阴地段似已开始渡江行动,并发起了拔除敌二十一军一四五师八圩港桥头堡的战斗,一四五师师长和参谋长不时用报话机直接请求炮兵总台予以火力支援。唐秉琳按照要塞地下党预定部署,决定将计就计,以猛烈的重炮火力轰击八圩港重兵配置地域和指挥所,破坏其工事、障碍物,协助我军拔掉这个桥头堡。唐预先对他们讲明:“夜间射击不准确,炮火有散布,最好不打。敌师长仍坚持:“炮台有支援我们的任务,不打不行!”唐说:“好,我们支援。但是要求指示目标准确点!”于是就在“指示目标”上做了文章。唐秉琳命令黄山炮台全部火炮按三个编号标定点各减四百公尺,每炮十二发连续射。一声令下,众炮齐发,一批批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支援”在敌桥头堡阵地内,打得一四五师师长火冒三丈:“不要打啦!你们的炮弹落到我的指挥所啦!”随即对唐秉琳泼口大骂:“混蛋!你打的什么炮?老子毙了你!”唐秉琳用报话机和他吵了起来:“你们指示目标太不准确怪谁?造成伤亡是你们自己的责任!”气呼呼地扔掉报话机,走出总台指挥所。戴戎光闻声过来间唐秉琳怎么回事,唐发着脾气说:“他们自己把目标指示错了,落了几发炮弹在自己的阵地,还要骂我们,真是岂有此理!”戴不以为然地说:“散布是常有的事,他们步兵不懂!”一四五师挨了这一顿狠揍,再也不要“火力支援”了。后来三野特纵司令员陈锐霆过江后对我们说:“你们表演得很好!你们和二十一军的吵架,我们在无线电里听得一清二楚,叶飞司令也听到了,很高兴,拍着桌子说:行了!”

 

一时许,顾祝同打长途电话来找戴戎光,因指挥所的电话听不清,戴下山到总机房去接。我们商议会不会是为了刚刚炮击八圩港敌桥头堡的事,并立即通知山上山下的部队开始使用识别联络记号和口令,下达所有沿江正面部队向黄山营房集中的命令。这时听到西面方向我军发出的炮击声,一阵紧似一阵,异常猛烈。但未听到东面肖山、长山方向有枪炮声,故未向长山开炮轰击。我随即下山检查各部队执行通知和命令的情况并协助李云葵部署对陆正面方向的防御。然后我重又上山,走到露天炮台时,只见星斗满天,江水粼粼,薄雾蒙蒙,仿佛为江面罩上了一层天然伪装。瞭望江面,心潮难平,心想党中央、毛主席真是英明伟大,选定了这样一个春江之夜,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壮举。就在我沉思的瞬间,倏地见到戴戎光和他的几个卫士向总台指挥所(临时设在第一大台指挥观测所内)匆匆走去,我也急忙跟着来到指挥所。戴进去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神色异常,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唐秉琳问他:“总长有什么指示?“戴长叹一声:“丁治磐真狠毒啊!他在总长那里告我,说我不听他的指挥,总长骂了我一顿,说再不听丁司令官的话,就要枪毙我,他是想要我的脑袋啊!”原来是八圩港遭到炮击后,二十一军军长王克俊向丁治磐报告后,丁治磐在顾祝同那里告了戴一状。我们乘机说“丁治磐要搞你不是一朝一夕了,弄不好我们也跟着倒霉。”戴站起来说:“等打完这一仗再和他算账!总长说了,总裁命令,立功重赏。”随后说了一大套歼灭一个班、一个排奖多少寥歼灭一个连、一个营,一个团奖什么。总之官可连升三级,饯可从几十个大头到几万个大头,说完就叫唐秉琳快向下传达。唐秉琳拿起电话要这个,要那个地讲了好一阵。这时西面的炮声断断续续,时紧时松。戴戎光却叫他的随身卫士开车去城里接他的小老婆上黄山。不久,电话铃又响了,戴戎光拿起电话说,“我是戴司令。”对方不要戴接,指定要“唐总台长说话。”戴诧异地将话筒递给唐秉琳,原来是王澄明从游动炮兵团打来的,王在电话里说:“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命令你们立即掉转炮口,戴罪立功,争取人民宽大,进行起义,不得延误!”唐秉琳愣了一下,因戴戎光就站在一旁,连忙应声:“是,是。”放下了电话。戴戎光问唐:“谁来的电话?”唐秉琳很镇静地回答说:“丁司令官来的电话,要我们注意,防止敌人声东击西。”戴没有再问。王澄明的这个电话差一点误了大事,幸好戴戎光没有发觉。唐对戴说要到大台看看去,戴无表示。

 

唐秉琳出来后,我也跟着出来,迅即和李于同志交换了一下意见。当时我们对王澄明这个举动很反感,事先并无此约定,我军先头部队还没有接应到,根本不是公开摊牌的时矾,敌人左有五十四军,右有一二三军,二十一军就在眼前,戴戎光还有守备总队第二大队这张“牌”就在附近听命,如此盲动只能过早暴露,会使敌人赢得时间进行反扑,抢占沿江高地,对我军渡江安全会造成极大的危害,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我们决定仍按原计划慎重地掌握全局,坚持到保障我先头部队确已安全登陆宣布要塞起义最为上策。

 

坚守在黄山指挥所战斗岗位的地下党同志,一面监视着戴戎光及其亲信的行动,等待着接应到我先头部队的消息;一面督催沿江部队迅速向黄山集中,进入阵地,防敌反扑,命令放列在长山上的两门重炮立即撤到黄山。当电话呼唤游炮团时,王德容、王澄明却去向不明,无法联系了。原来,王澄明打了那个电话后,拉着王德容离开了指挥岗位,致使游炮团失去指挥和控制,有的主动向黄山靠拢,有的一直未能集中到黄山来。

 

我和唐秉琳感到,局势仍然严峻,令我们担心的是:万一游炮团被坏人控制,向我登陆部队开炮,必危及渡江安全。当即决定立即切断戴戎光与上下左右的一切通讯联系,并派人召唤游炮团迅速集中黄山。老四和我来到黄山半腰坡上,找来李容有和王刚,命令他们按预定方案切断电话纺路。他们动作很快,几分钟就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任务。唐秉琳随即去第一大台指挥所,我仍留在掩蔽部监视戴戎光。

 

我走进指挥所,见戴戎光似睡非睡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约清晨3时许,他忽然翻身起床,走出指挥所掩蔽部,站在一座露天炮台上,向江面瞭望,接着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船!船!怎么还不开炮?唐秉琳哪里去了?再不开炮我就砍他的脑袋!”我手握子弹已顶了膛的加拿大手枪,紧贴着戴戎光不到一公尺。戴的话音刚落,我立即接上了茬说:“现在还看不清楚是船还是波浪的影子,等看准了再开炮。”戴气乎乎地说: “不行!找唐秉琳来!”他一抬腿就,快步走进指挥所,他的随身卫士也都一窝蜂地跟了进去。此时我强烈意识到:这是一场生死斗争!开炮必将威胁我渡江部队的安全,破坏我军的登陆行动,戴如强制唐秉琳下令总台各炮向渡江部队开火,我就先下手就地处置了他,绝不能让戴的反动企图得逞!在这紧急关头,我立即告知正在第一大台指挥所外面的唐秉琳,要他就在第一大台指挥所指挥,回避戴戎光,其它一切由我来对付。我随即又回到戴的指挥所,只见戴戎光正在拿着电话“喂!!”连喊了几声,才发现是个“哑巴”。他急了,命令他的警卫班长说:“跑步去传我的命令,通知总台长,再不开炮,我就砍他的脑袋!”警卫班长去了之后,戴走出指挥所,站在指挥所的台上看是否按他的命令开炮。这时我们仍未接到我军是否已安全登陆的信息,四周虽仍沉寂,但仍有迷惑敌人的必要,唐秉琳即命第一大台丁佩基中台执行预定的佯动射击计划,发出一批已全部卸掉了引信的炮弹,以最大射程射向东面江心,只闻炮弹出口音,却无落弹爆炸声。戴戎光气急败坏地骂着:“妈的!这打的是什么炮呀!是欢迎的礼炮呀!”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指挥所。此时此景,我禁不住放松了绷得很紧的神经,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礼炮”迎亲人,难赢的壮举啊!

 

这时已是凌晨3点多钟了。在我军渡江登陆的进展情况尚不清楚的情况下,为了制止戴戎光一再强令唐秉琳向我渡江船只开炮,我见到吴铭正朝指挥所跑来,即向李干、吴铭打了个手势,就在挥指所外面离门旁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开了个小会。我说是动手的时候了,让吴铭同志代表共产党宣布江阴要塞全体官兵举行起义,命令戴戎光缴枪投降,李干同志负责掩护吴铭的行动,我负责收拾戴的警卫班,活捉戴戎光,如有反抗,当场击毙!会议不到五分钟,这最后一击的行动就确定了。我把经唐秉琳选的一个加强警卫班布置在指挥所周围,以两挺机枪正对着指挥所的前后门,封锁了进出口。我手提上了顶膛火的加拿大手枪,捷步走入指挥所,四个手提冲锋枪的士兵紧随我跟入,控制了掩蔽部的通道,严密监视着戴戎光警卫班的一举一动,这些动作非常麻剁地布置妥当。随即,我们冲进指挥室,枪口对着戴戎光。接着吴铭同志以爽朗有力的声音对戴戎光宣布,“我是共产党的代表,江阴要塞全体官兵宣布战场起义,现在要你缴械投降!”戴的脸色一下变得刷白,忙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江阴要塞全体官兵宣布战场起义,你只有缴械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戴甚为惊恐,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颤抖地说:“既然事已如此,我就缴械投降吧。”当即将所佩带的左轮手枪和子弹袋交给我,就软绵绵地躺倒在床上.他的几个卫士见形势不妙,也就乖乖地放下了武器。接着,我命令戴戎光留在指挥所不准乱动,警卫班仍封锁着出入口,其他人员不准进入,由李于同志负责监视,吴铭下山探察我军渡江情况,迎接渡江部队。唐秉琳此时在山上正指挥各炮台调转炮口,向着江阴、打击二十一军可能的反扑。当时曾打算以重炮轰击敌二十一军在江防城的指挥所,唐秉琳已事先测定好目标、距离。但考虑到必然要波及到江阴人民的生命、财产的损失,故决定停止炮击行动。天刚微明,蒋军一架侦察机飞临黄山上空,黄山上立即布设了“坚守阵地”的信号,受骗的敌机嗡嗡离去,向其主子飞报“要塞正在坚守”的“佳音”去了。

 

天已拂晓,曙光初现,遥望江面,万船竞发。这时,徐以逊同志引导我二十九军渡江先头部队一个连来到黄山脚下与起义部队会师。此时,我正来到黄山半山坡上,徐以逊带着这位连长走来,向我作了介绍,我们热烈握手,庆祝我军渡江成功,当即命徐率领连长和战士们上山,控制要塞指挥所和黄山各个要点,看押好已被活捉的要塞司令戴戎光。安排妥当后,我即下山来到炮兵总台营房门外。这时已来黄山集中的要塞部队非常混乱,我即组织他们整顿建制,清点人员武器,迅速占领阵地,向江阴方向进行正面布防,准备战斗罗同时派出得力人员召唤、收容失去联络的部队,加强警卫,以防顽固分子进行破坏和报复。这时有人报告说,游炮团因无人指挥而失去控制,该团第一营有两个坚持反动立场的连长劫持该营营长杨明光拉走部队向无锡方向逃跑。我即派徐以逊同志,后又派陆德荣同志前去追劝他们归队。同时派人四处寻找王德容、王澄明同志的下落,但一直杳无音信,同志们焦急异常,恐生意外。

 

当我军开始渡江后,蒋军二十一军军长王克俊原想用船接运其八圩港桥头堡一四五师撤逃,经要塞炮火警告后,只得放弃这个企图,争相逃命去了。王克俊遂电告汤恩伯“江阴要塞已叛变,戴戎光为共党所收买。”汤恩伯下令蒋军五十四军的机动部队“星夜反击”,还未及行动,知大局已无可挽回而星夜向沪杭方向逃窜了。八圩港一四五师于第二天下午被迫缴械投降了,停在江面的敌舰也乘混乱之际向下游逃去。

 

21日上午,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唐秉琳召集要塞部队在黄山射击场上讲起义行动。当宣布我二十九军和要塞起义部队胜利会师时,会场一片欢腾!上午11时许,工兵营龙潜副营长突来报告,有少数反动家伙不同意起义,妄图把工兵营拉跑。我当即命令他指挥队伍在黄山脚下一个谷地里架枪集合,听候训示。我即去向全营宣告;我大军已胜利萎已宣布战场起义,谁敢乱说乱动,就地镇压,安分守已老老实实的,保证其生命财产的安全。经此宣布后,工兵营才平息下来。下午,经徐以逊、陆德荣二同志的奋勇追赶和劝说,终于把逃跑的游炮团第一营追劝归队。下午4时许,王德容、王澄明同志才自来黄山报到,地下党同志们见他们安然如故,顿失重负。原来王澄明在打完那个所谓“戴罪立功”的电话后,未按原决定率领游炮团向黄山集中,准备对付敌军的反扑,竟拉着王德容逃躲在唐仲衡新转移的乡间临时联络站里,后闻我军已安全渡江,敌二十一军已逃跑,要塞已成功地举行了起义,才放心归队。当天晚上,我二十九军八十五师徐光友师长来到了黄山炮兵总台指挥所,主持召开了渡江胜利会师的干部会议。戴戎光被活捉后,由我和吴铭乘吉普车将其押送给正向无锡方向追击敌人的我十兵团二十九军胡炳云军长。

 

在解放上海战役即将开始前,十兵团首长电三野特种纵队,请我去提供敌淞沪设防、吴淞要塞情况和攻打之策。在十兵团潮河前线指挥所,叶飞司令员特设便宴向我贺功!我表示,都应归功于党和毛主席的英明决策和正确领导。

 

渡江数日后,粟裕同志由江阴方面渡江,亲至黄山视察炮台,亲切接见了策反要塞起义的有功人员,并进行慰勉。起义官兵,群情振奋,向党中央、毛主席发出了致敬电。江阴要塞地下党策反江阴要塞起义,保障我军一无战斗、二无伤亡,安全顺利渡江的任务,在“宜将剩勇追穷寇”的进军号声中胜利地完成了。(完)

 

录自《建湖文史选辑》(第六辑)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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